林辰的后背撞上老槐树时，李三的钢刀离他咽喉只剩三寸。
晨露顺着刀身滑落，在刃尖凝成晶莹的水珠。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汗馊味，还有钢刀淬火时残留的腥气。刚才那记俯身侧滚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，短刀在慌乱中脱手，此刻正卡在不远处的树杈里，反射着晃眼的晨光。
“跑啊，怎么不跑了？”李三狞笑着压上刀柄，“杂役房的老鼠，也敢惦记凤凰？”
林辰的手掌在身后摸索，指尖触到块尖锐的碎石。他盯着李三身后那两个跟班的脚——瘦高个重心不稳，总爱下意识踮脚；矮胖子的草鞋磨穿了底，大脚趾在泥地里抠着。这是他刚才躲在灌木丛里记下的破绽。
“三儿，别跟他废话！”矮胖子捡起块石头，“虎哥还等着咱们回话呢。”
就在李三分神的刹那，林辰突然将碎石狠狠砸向瘦高个的膝盖。伴随着惨叫，他借着对方身体前倾的掩护，像泥鳅般滑到李三身侧，手肘重重磕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。
“当啷”一声，钢刀插进泥土。林辰顺势抄起地上的短刀，刀背拍在李三的后脑勺上。
整个过程不到三息。当矮胖子反应过来时，李三和瘦高个已经瘫在地上哼哼。林辰握着染血的短刀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——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伤人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却没有丝毫后悔。
“回去告诉赵虎。”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的冷意，“外门考核上，我会亲自找他。”
矮胖子连滚带爬地拖走同伴，林辰这才松了口气，靠在树上剧烈喘息。掌心的伤口渗出血珠，滴在青铜碎片上，那熟悉的温热感再次传来，只是这次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——像是刚才野猪妖的血腥味。
他突然想起老王头的话，青牙妖最近在黑风山脉闹腾得厉害。
武馆后厨的烟囱刚升起炊烟，林辰就翻墙进了院子。老王头正蹲在井边洗菜，见他一身泥污，只是默默递过件干净的粗布褂子：“灶上温着粥，赶紧换了衣服来吃。”
“王伯，您见过青牙妖吗？”林辰搓着衣服上的血渍，井水冰得他手指发麻。
老王头的动作顿了顿，铁盆里的萝卜沉下去又浮起来：“十年前烧了兵器库的就是那东西，一身青鳞刀枪难入，最喜啃食武者的筋骨。”他往灶膛里添了块柴，“小林子，有些山，不是现在的你能闯的。”
林辰没再说话。他知道老王头是好意，但赵虎不会给他慢慢成长的时间。刚才李三腰间的令牌闪着银光——那是内门弟子才能佩戴的身份牌，说明赵虎已经打通了关节，能随时调动内门资源来对付他。
吃过早饭，林辰特意绕到演武场边缘。苏媚正在练习基础剑法，晨光照在她握剑的手上，能看到绷带下隐约的淤青。她的动作有些僵硬，显然伤还没好。
“你的伤……”林辰站在柳树下，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。
苏媚猛地收剑，耳根泛起红晕：“已经没事了。”她快速瞥了眼四周，压低声音，“赵虎昨天请了三个内门师兄喝酒，我听他们说要在考核前‘废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杂役’。”
林辰的指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刀：“他们有什么具体计划？”
“不清楚。”苏媚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“这是我攒的疗伤药，比武馆的好。还有……”她犹豫了下，从发间取下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，“后山废弃兵器库的侧门钥匙，或许能找到些能用的东西。”
铜钥匙上刻着模糊的“戊字”，林辰认得这是武馆旧库房的编号。他刚要推辞，就被苏媚按住手：“三年前你爹救过我娘，这点事不算什么。”她的指尖冰凉，“考核前别来找我，赵虎的人盯着呢。”
看着苏媚快步离开的背影，林辰突然想起她小时候总爱跟在父亲身后，奶声奶气地喊“林伯伯”。那时苏媚的父亲还是武馆的教头，后来在一次猎妖中失踪，苏家才渐渐败落。
回到柴房，林辰将钥匙串在腰间，与青铜碎片隔着布相贴。他铺开从杂役房找到的黑风山脉地图，手指在“外围”区域画了个圈——这里的妖兽多是淬体一重的野猪妖和野狼，对现在的他来说正好合适。
一瓶基础淬体汤要五十文钱，三瓶就是一百五十文。一头野猪妖的妖丹能卖四十文，加上兽皮兽骨，差不多四头就能凑够。他在地图上标记出四个野猪经常出没的山谷，又用炭笔在旁边写了“陷阱”“诱敌”“突袭”三个词。
“小林子，发什么呆呢？”老张头扛着柴捆进来，看到地图上的标记，突然啐了口唾沫，“前两天张屠户的儿子就在黑风口被野猪妖伤了腿，你可别作死。”
林辰折起地图笑了笑：“就是想多攒点钱，争取通过考核。”
老张头放下柴捆，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：“这是我孙子穿旧的软甲，虽然破了点，总比你这布衣强。”他指了指林辰肩上的旧伤，“你爹当年就是太犟，明明能躲的危险偏要往前冲。”
软甲的内衬绣着褪色的“张”字，林辰摸上去能感觉到细密的铁环。他想起老张头的孙子去年死于妖患，眼眶突然有些发热：“张伯，这太贵重了……”
“拿着！”老张头把软甲塞给他，“武馆里欺负你的人不少，但护着你的也不是没有。”老人佝偻着背往外走，“记得避开正午的日头，妖兽那会儿最躁。”
夕阳染红天际时，林辰已经收拾好了行囊。软甲穿在里面刚刚好，短刀别在腰后，柴刀磨得锃亮。他将苏媚给的疗伤药分成两份，一份贴身放着，一份塞进背包。
出发前，他最后检查了一遍青铜碎片。不知是不是错觉，上面的纹路似乎比昨天清晰了些，像是某种动物的爪痕。当指尖再次触碰到碎片时，丹田突然微微发热，那股气感竟顺着血脉流动起来，比白天练习时顺畅了数倍。
“难道碎片能辅助运气？”林辰试着摆出《碎石拳》的起手式，果然感觉到气劲在拳锋凝聚的速度快了不少。他突然明白，父亲留下的这块碎片，绝不仅仅是个念想。
刚走出杂役院，就看到两个学徒鬼鬼祟祟地往柴房张望。林辰故意放慢脚步，让他们看清楚自己背着的行囊和腰间的刀。那两人对视一眼，慌忙转身跑向演武场方向。
“看来赵虎已经等不及了。”林辰冷笑一声，转身走向后山的小路。月光透过树梢洒在地上，像铺了层碎银。他知道，从踏入黑风山脉的那一刻起，就没有回头路了。
行至山腰时，林辰突然停住脚步。前方的岔路口立着块警示牌，上面“黑风口”三个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轮廓。而在警示牌的背面，有人用刀尖刻了个歪歪扭扭的“狼”字，旁边还画着三道爪痕——和青铜碎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。
林辰摸出短刀，警惕地环顾四周。风吹过树林，发出呜呜的声响，像是某种野兽的低嚎。他握紧了腰间的青铜碎片，那温热感越来越明显，仿佛在预警着什么。
就在这时，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嗥，震得树叶簌簌落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