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尺劈到头顶时，林辰突然矮身。
锈柴刀在指间转了个半圆，刀背精准地磕在铁尺内侧的凹槽里。这是他在兵器库打磨刀具时发现的破绽——这类制式铁尺为节省材料，都会在握柄与尺身连接处留一道浅槽。
“嗡”的一声震颤顺着手臂爬上来，矮胖子只觉虎口发麻，铁尺竟脱手飞出。他还没来得及惊呼，就见林辰的拳头带着破空声撞过来，拳风扫得他脸颊生疼。
这一拳停在离鼻尖三寸的地方。
林辰的指节因发力泛白，拳头上凝聚的气劲吹动了对方额前的乱发。“滚。”他的声音比巷口的晚风更冷。
矮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，突然瘫坐在地。刚才那瞬间，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劲力透过拳头涌过来，像座小山压得他喘不过气。这不是淬体一重该有的力量，甚至比赵虎平日展露的气势还要沉。
瘦高个拖着脱臼的手腕，早已吓得魂飞魄散。见林辰目光扫过来，他突然怪叫一声，连滚带爬地冲向巷口，跑过矮胖子身边时竟没敢回头拉一把。
林辰看着地上那把铁尺，弯腰捡起来掂量了两下。这东西比柴刀沉，适合砸击，但不如刀灵活。他随手将铁尺扔到墙角，发出哐当巨响，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。
“林师兄？”
怯生生的声音从侧门后传来。两个负责清扫杂役院的少年探出头，手里还握着扫帚，看到地上蜷缩的矮胖子时，眼睛瞪得像铜铃。
林辰认出他们是负责给演武场洒水的王小二和李三，以前常被赵虎的人呼来喝去。他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：“没事了，干活去吧。”
王小二咽了口唾沫，突然指着林辰的手：“您……您刚才那拳，是《碎石拳》？”
林辰的动作顿了顿。杂役是不许修炼武馆功法的，这是青风武馆的死规矩。他看了眼两个少年满脸的崇拜，没承认也没否认，只是转身往杂役院走。
刚穿过侧门，就听到身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。李三压低了嗓门，却足够让他听清：“测力石上的拳印真是他打出来的！淬体二重啊……”
杂役院的泥地上，十几个学徒正围在一起赌钱。看到林辰进来，喧闹声戛然而止，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，有惊讶，有怀疑，还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。
林辰知道他们在等什么。赵虎的势力在杂役院盘根错节，没人相信他能从侧门全身而退。
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柴房，路过水井时，一个高壮的学徒突然横身挡住去路。这人叫周猛，是赵虎的远房表弟，平日最喜欢仗势欺人。
“听说你把钱豹他们打了？”周猛抱着胳膊，胸口的肌肉鼓得老高，“杂役院的规矩，私斗者断手筋，你不知道？”
林辰的目光落在对方脚边的扁担上，那是刚从井里打水上来的，竹片上还在往下滴水。“让开。”
周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突然抬脚踹向林辰的膝盖：“给你脸了是吧？”
这一脚又快又狠，带着明显的淬体二重的力道。周围的学徒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，有人已经开始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向赵虎报信。
林辰侧身的同时，右手闪电般抓住对方的脚踝。周猛只觉一股巨力传来，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。他慌忙想收腿，却发现脚踝像被铁钳夹住，动弹不得。
“你敢！”周猛又惊又怒，左手成拳砸向林辰面门。
林辰没躲。他猛地发力，将周猛的腿往旁边一掀。在对方失去平衡的瞬间，他抬手按住周猛的拳头，顺势往前一送。
“咔嚓”一声脆响，周猛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。他的惨叫声还没出口，就被林辰按着头，重重砸进旁边的水缸里。
“噗通”一声，水花四溅。
围观的学徒们吓得集体后退一步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水缸里的周猛扑腾着，呛得满脸通红，右臂不自然地垂着，显然是脱臼了。
林辰松开手，看了眼水缸里冒泡的脑袋，声音平静得可怕：“还有谁想试试？”
杂役院死一般寂静，只有周猛在水里含糊不清的咒骂声。阳光透过院墙上的破洞照进来，在林辰脚下投出斑驳的光影，他握过刀的右手还在微微颤抖——不是害怕，是刚才那拳凝聚的气劲还没完全散去。
突然，人群外传来一声冷笑。
“好威风啊，林辰。”
赵虎的声音像冰锥扎进每个人心里。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杂役院门口，身后跟着四个精壮的跟班，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根铁棍。
刚才还吓得噤若寒蝉的学徒们，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，纷纷往两边退，给赵虎让出一条路。周猛挣扎着从水缸里爬出来，看到赵虎时哭得涕泗横流：“虎哥！他废了我的手！”
赵虎没理他，目光死死盯着林辰，嘴角的疤痕因为愤怒而扭曲：“看来测力石没骗我，你确实突破到淬体二重了。”他慢慢晃了晃手腕，指节发出一连串脆响，“不过你真以为，这点微末道行就能在我面前放肆？”
林辰的手悄然按在腰间的柴刀柄上。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，赵虎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比三天前更加迫人，显然也是淬体二重巅峰，距离三重只有一步之遥。
“我不想惹事。”林辰的声音很稳，“但谁要是挡我的路，我也不会客气。”
“挡你的路？”赵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突然提高了音量，“这杂役院，这青风武馆，哪条路轮得到你走？一个爹娘都死在妖兽嘴里的野种，也敢跟我谈条件？”
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，精准地刺中了林辰最痛的地方。他的瞳孔猛地收缩，体内的气血瞬间沸腾起来，柴刀柄被捏得咯咯作响。
围观的学徒们都看出了不对劲，纷纷往后缩。他们知道林辰爹娘的事是禁区，赵虎这话，是真要逼死人。
赵虎看着林辰瞬间冰冷的眼神，反而更加得意：“怎么？想动手？来啊！今天我就让你知道，什么叫尊卑有序！”他突然侧身，露出身后的跟班，“给我废了他！出了事我担着！”
四个跟班对视一眼，狞笑着围了上来。他们都是淬体一重的好手，对付刚突破二重的林辰，自觉绰绰有余。
林辰深吸一口气，压下翻腾的气血。他知道现在不能冲动，赵虎就在旁边虎视眈眈，一旦他和这四人缠斗，必然会遭到致命一击。
就在这时，柴房方向突然传来“哐当”一声。
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从柴房后跑出来，怀里抱着个破陶罐，看到院里的阵仗时吓得差点摔倒。是王小二，他手里的陶罐摔在地上，露出里面半罐黑乎乎的药膏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虎哥，我……我来给林师兄送药。”王小二吓得脸色惨白，结结巴巴地解释，“苏媚师姐说……说林师兄昨天受了伤……”
赵虎的目光突然转向那半罐药膏，又扫过王小二惊恐的脸，眼神变得阴鸷起来。“苏媚？她倒是对你挺上心啊。”他慢慢走向王小二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，“看来我不仅要废了你的手，还得去问问苏师姐，为什么这么关心一个杂役。”
林辰的心猛地一沉。他不怕赵虎针对自己，但绝不能连累苏媚。这个在他最落魄时递过疗伤药的女孩，是杂役院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。
他突然向前一步，挡在王小二身前，柴刀“噌”地出鞘，刀尖直指赵虎的脚尖。
“你的对手是我。”林辰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，只有眼底翻涌的杀意，“有什么冲我来。”
赵虎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柴刀，又看看林辰紧绷的侧脸，突然笑了。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，只有猫捉老鼠般的残忍。
“好啊。”他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，刀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，“今天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，让你知道，杂役永远是杂役。”
刀锋划破空气的瞬间，林辰突然感觉到怀里的青铜碎片开始发烫。那股熟悉的灼热感顺着胸口蔓延开来，与体内沸腾的气血交织在一起，竟让他原本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下来。
他的脑海里，突然闪过《碎石拳》第二式的发力图谱——那是他昨晚对着月光反复推演，却始终不得要领的招式。
就在赵虎的长刀离他咽喉只有三寸时，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“碎山。”
他轻声吐出两个字，右拳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，迎着刀锋轰了出去。